无酒以游

来自西西里特大陆(头像是菜籽老师画的的阿贝少)

宁白」乌月行 (上)

前段时间的思路

随便扯点封建迷信

还有下

大概过几天再发

下划线是回忆部分

☞乌月行 中 

☞乌月行(下) 

☞乌月行 终 


  

破败的台阶不堪重负发出几声呻吟,挂在门上的祭盘转了两下,屋内的人双眸轻阖着,眉间嵌着一抹图腾般的印记。半晌,他终于睁了眼,低声唤道:“进来吧。”

来人青年模样,一身粗糙的布衣,面颊凹陷,紧锁着的眉头中像是缠着一股忐忑与惊疑。随后,他支吾着从衣兜里捞出一个乌木盒子塞到宁峥面前:“大祭司,您看这个可以吗?”

宁峥接过那个盒子,看见青年颤抖的指缝间尽是血污,他感觉到一股温热从盒底传到自己冰冷的指尖,随即眼前结上了一层霜。

乌木盒子里的,是一颗完整的还带有余温的心脏。

宁峥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替我向令兄问好。”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脱力摔在了地上,跪着哭成一摊烂泥。

“我们家已经连续三年没什么收成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照顾傻子哥哥,我……我只是想要一家人好好过下去!大祭司,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宁峥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罗盘,跪在地上的人只来得及看见祭司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拨弄了几下——

“说。”

青年的眼神霎时变得茫然,像一具被抽了魂的傀。

他呆呆的望着祭司手里的罗盘,开口:“我要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

他的面目突然狰狞起来,恶狠狠道:“把家里两个老不死的和没用的哥哥和媳妇甩掉一个人远走高飞……他们都是吃我的靠着我吊着全家一条命,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罗盘发出“叮”的一声,像是象征着某种契约的达成。

青年的眸子瞬间回复清明,他愣愣地反应了两秒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惊惧地抓住祭司的一片袖子:“不!不是的,我怎么会!……”

宁峥施了点力气一摆袖子,将乌木盒子端在手里,抬脚向外走去,没有再回头看地上的人一眼。

“如你所愿。”


越靠近神庙,宁峥眼前的霜就更重一分。

他索性闭了眼,顺着石阶一步步向上。

很早之前乌月镇就有了这座神庙,人们常常上庙里祈求平安,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上开始流传出这样一个传闻——

当你于深夜独自一人前往与神做交易,可以实现你内心最深的愿望。

因为有人实现了她的愿望——一位老母亲半夜上山祈愿,女儿的绝症一夜痊愈。

千百年来对于人间冷暖袖手旁观的神,第一次倾听了来自人间的悲苦。

原来高高在上的神也会回应镇民们的香火吗?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前往神庙祈愿,他们开始认识到——乌月镇的神真的显灵了。

他们只需要上山,祈愿,上香,就可以获得他们以前从未想过实现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贪婪欲望与丑恶嘴脸赤裸地展现在神的面前,终于有一天,人们发现自己的愿望不再得到神的回应了。

他们的神居然拒绝了他们。

人们困惑不解,愤怒不已,他们叫嚣着上山砸毁了神像,又一把火将整个神庙燃烧殆尽。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整座山火光通明。

“既然您选择接受了我们的香火,又凭什么拒绝回应我们呢?”

恐怕神也想不到,一时的心软,换来的不是子民的恩待,而是背叛与离弃。

那场大火使得神庙化作一片灰烬,直到一月之后,山上又突然出现了一座新的神庙——与先前那座别无两样。

第一个镇民踏入了新的神庙,见到了新神。

他带着神的旨意回去告诉乌月镇的人——在镇民中选出一位祭司,讲你们的愿望托付给祭司转述给神。除了祭司以外,任何人不得踏入神庙一步。

“不过当你的愿望实现的时候,神会从你身上索取相应的报酬。”

一开始人们对于所谓的代价还有所顾虑 ,但随着开始有人去尝试,人们发现神取走的不过是一部分嗅觉,听觉,情绪等好像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即使偶尔不走运可能会丢掉一条腿或者胳膊,也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这种赌命式的博弈,哪怕其中也有人丢了命。

他们沉迷于虚幻的命运漩涡,透过阴影窥探折射出来的海市蜃楼。

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用他人的器官甚至心脏也可以与神进行交易——他凭借自己妻子的心脏,意外获得了不尽的财富。

那是噩梦的开端。

镇民之间开始在暗地里交易这种可以提供器官心脏的人,他们的心脏会被呈到邪神的祭台上,用鲜血将神明的回馈引向众人。

他们被称为“引神人。”

宁峥是乌月镇的第一百任祭司。

自他有记忆起,他的使命好像就是成为镇民口中的“大祭司”。

“宁峥”这个身份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属于他的独立意义,他只是庞大神祭体系中的一个牺牲品。

衣摆揽着雾水穿过石阶,带走一片潮意,祭司重新睁开了眼,动了动唇,蒙在眼前的冰霜一下子消退下去。

视线重新清明——神庙就在前方。

乌月镇的神庙并不庄重威严,相反的,神庙在夜里显出几分凄惨,门口一晃一晃的红纸灯笼像是索命的幽魂——总之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可以和神庙扯上关系的地方。

和里面那位的风格如出一辙。

宁峥在大殿前止了步子,乌木盒子里呈的东西被祭司徒手托出来,与此同时那个染了血的盒子化作碎片消失在门前。

他迈入大殿,径直向神像走去。

刺目的血渍烙在祭司苍白的手上,随着心脏被嵌入石像前的凹槽,宁峥指间的红色瞬间褪去。

祭司眉间的印记突然亮了亮,如血的图腾烫得周遭皮肤发红,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掠来。宁峥避身退了一步,抬眼看向不知何时睁了眼的神像。

九尾的眼睛泛着血色,俯身看着宁峥。

乌月镇的新神,从头至尾都是一只白狐。

那些愚昧可怜的人,以卑微庸俗的愿望为目标,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向伪神奉上他们冰冷的心脏。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自下抚上宁峥的双眼,原本靠法力驱散的冰霜重新又覆了上来,宁峥随即感受到体内因咒术失效而带来的反噬痛感。

在一片模糊的景象中,宁峥看见了伪神。

一条绒白的狐尾从青年身后扬起来,威胁似的缠上了祭司的颈脖。

“拙劣的障眼法,”青年毫不掩饰他的恶意,连带着尾巴都收紧了些,宁峥呼吸一窒,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狐尾的动作先是顿了下,然后略略收了收力。

“我还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承受着契约五感衰退的代价很不好受吧?再多恢复视力的小把戏都没有用。”

九尾意有所指看向那颗心脏,“你迟早会变成一个残废,我亲爱的大祭司。”

宁峥没有吭声,对上了九尾的眼睛。

对方正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宁峥看不清,但隐约感觉到九尾身上的戾气散了点,转而涌上来一股更为浓烈的情绪。

他好像在透过自己的眼睛看什么,又好像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宁峥听见那人问道:“你明明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看见九尾的眼底带着戏谑与嘲讽,以及一抹浅淡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悲哀。

“你和那些愚民一样,不吃点苦头永远长不了记性。”

面前的人倏地化成一只白狐跳上宁峥的肩。

肩上传来一整剧痛,一排利齿深深地扎进了宁峥的肩里。

祭司眉间印记如血。

“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宁峥双眸骤缩,零星的记忆碎片在大脑中一晃而过,晕眩感如潮水般涌上来。他猛地扯下肩上的白狐,捂着已经被血染红的肩头冷冷看着九尾。

“我不是你在找的人,你没必要把对其他人的恨强加到我身上。”宁峥咳嗽了两声,勉强维持住身形。

白狐的眸子在夜里闪出奇异的流光,他瞥了宁峥一眼,冷笑道:“我不想和一个连记忆都不完全的人争论这个话题。”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宁峥一怔,听见对方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担不起这个名头,也不屑于这份神职。所以下次再要上神庙,直接唤我姓名就好。”


说来很可笑,但白若遥莫名其妙当上一个神真的只是巧合。

先神还在的时候,乌月镇的人称他为“月神”,认为乌月镇现在的安宁都是月神的庇佑换来的。

那时候的神庙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也没有传说中“生灵勿入”的法障。

白狐一直生活在神庙附近。

镇民没看见过月神,但白狐见过。

神庙后不远处有一大片竹林,月神白天经常待在那里。

他总是青年模样,着一身白衣,手里耍着一支竹笛靠在山岩上假寐。

白狐也喜欢在午后去竹林边趴着,闲着无聊时经常躲在树丛后看那个奇怪的人。

竹林偶尔也会有镇民路过,但白狐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任何一个镇民给过青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仿佛压根看不见他一般。

刚开灵识的白狐还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后来发现哪怕是自己靠近了青年也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对方用了点小手段隐蔽了自己。

显然青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虽然白狐从来都只见过他嘴角擒着一抹笑,看着好脾气的样子,但也从来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悄悄观望。

对灵兽来说,时间其实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冬天。

冬天对于它这种不冬眠的肉食动物来说其实并不好熬,但白狐自从生活到神庙附近后就很少遇到冬天找不到食物的情况。或许是神庙养灵,在这里冬天兔子好像也很常见。

但今年似乎是个例外。

树林里没有一只兔子,午后拿来消遣的观察对象也在一段时间前不知所踪。

没有笛子听的日子夹杂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白狐很是郁闷。

直到那天中午它终于在丛里觅见一只野兔。

野兔窜的飞快,它一路跟着来到了竹林。

白狐本就饿了两天,加上竹林怪石奇多,它眼睁睁看看着兔子三两下钻进了一个小窟窿,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甘心,拿爪子在洞口又扒拉了两下,谁料狐爪还没探出去就已经悬在了空中——有人提着它的后颈将它拎了起来。

爪子在空中一阵乱舞,白狐受惊似地叫了两声,才看见来人是多日未见的青年。

青年的声音里含着笑:“我才离开一小阵子,怎么把自己饿成这样。”

感觉到他并无恶意,白狐“呜”了一声,停止了挣扎。

那天是它狐生中吃到第一顿烤兔子的日子,不过不会是最后一次。

当时的白狐还不明白青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很久以后它才知道,乌月山根本就没有什么兔子。

欲擒故纵的吹笛人和那只白狐早已成为乌月山竹林中光风霁月下唯二的景色。


一晃人间百千年,但对于乌月山上的一神一兽来说不过片息。

白狐也在不久之后化出了人形,青年给他取了名字叫“白若遥”。

白狐不明白名字的概念,青年总是很耐心地和他讲。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当有一个生灵的出现对其他人有了无可代替的情感地位,他就应该拥有一个只属于他这份意义的名字。”

青年的嗓音和他的笛声一样温润,好像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白若遥彻底接受了这个名字。

他一把抓住青年的笛子问道:“那你呢?”

对方怔了一下,笑了:“我没有名字。”

“那怎么行?难道我也要像那些人一样每天‘月神大人月神大人’的叫?你乐意听,我可不乐意喊。”白若遥夺过笛子把玩。

青年失笑。

半晌,就在白若遥几乎都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宁峥。”

他无意识地嘟囔:“什么……”

“我的名字,宁峥。”


出了神庙一段路,宁峥才感觉视线又重新清明起来。

按照进神庙前上的咒术来算,他应该还有两个小时的可视时间。

夜里的山风很冷,但宁峥只感觉麻木——他的五感已经被削弱到了很低的程度。

这并非他的本意,而是契约的代价。

他厌恶伪神视人命如草芥,痛恨镇民用活人剖出来的心脏去交易那些荒诞的愿望。

但他无法改变伪神的意志,就只能用一些更残忍的手段来告诫镇民。

“凡使他人鲜血之引神者,三日内心竭而亡。”

祭司跪在伪神面前一字一句道。

“我愿意……以我的心脏为代价。”

但伪神最后只将他的五感注在了契约内。

“我没兴趣要你的心脏,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心。”

“你的灵魂与七情六欲都是残破的,在镇里待久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伪神冷冷嘲讽道。

宁峥只皱了下眉。

九尾见此,身上的戾气陡然加重几分,但当他对上宁峥浅淡的神色,思绪又有些飘忽起来。

宁峥注视着他的眸子——红眸中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涌动着,像燃着一团火。

火……

他茫然着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心底好像被火燎了下,一阵生疼。

几乎能感觉到灼热滚烫的火舌卷过身体周遭,他登时觉得一阵喘不上气。

他一定在什么时候也看到过一双这样的眼睛。

记忆中的高温搅着呛人的浓烟,他看见自己血淋淋的手将面前看不清面容的人推开;他看见自己裸露着的手骨,很疼,但好像都不及漫天大火后的那双眼眸来的刻骨铭心。

喉间几乎尝到了苦涩的血腥味,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在岸上濒死挣扎。

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与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丢了什么,但他曾经又似乎的的确确拥有过什么。


旁边的草丛一阵响动,宁峥回神望去。

是一只灰色的短尾兔。

它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见了人,便半跳半晃着溜往山的另一头。

乌月山怎么会有兔子?

宁峥生疑,跟了上去。

伤了腿的兔子依然很敏捷,半路逮着一个洞钻了进去。宁峥四周观望了下,一挪脚却踩到一片松土,他低头看,却发现周边的沙土都朝着一块山石的方向下陷流动。

他眯了眯眼,扯下了覆在山石表面的藤蔓——一个半人高的过道露了出来。

宁峥往里探了探,惊异地发觉里面空间很大,完全可供人通行,就慢慢向里面走去。

曲折的石道拐了不知道几个弯,终于,宁峥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很空旷的石室。

石室里画了一个几乎遍布全部地面墙体的阵法,阵中躺着一个人。

宁峥在目光触及那人时双眸骤缩。

他迟钝着一步步上前靠近,站在了那人面前。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残破的灵体。

而且是靠着这个阵法吊着才没有四分五裂,勉强维持着一副人样。

躺在地上的这具灵体青年模样,五官出挑俊郎,与祭司别无二致。

宁峥慢慢俯下身,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分明是他的灵体。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九尾在谈及月神时会露出异样的神情,为什么自己是一个没有心脏甚至连七情六欲都是残破的怪物。

视线再次模糊起来,指尖接到一片温热的潮意,却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收回了手。

他不过是一抹虚无的灵体,看不清前路,更梦不回归途。

神迹埋葬在了那片灰烬之下。

宁峥早就死了。

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庆祝老白三十大寿(bushi)

遥遥生日快乐!永远不死!

最后祝马上要高考的老师们考试顺利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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